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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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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3 章

時老爺也是拜過先生的,但可惜,他的先生早些年就過世了。不過時老爺很了解現下最有名的文人學士,以及知府大人的喜好之類的,他能給張庭軒指出來一條明路——哪個大人的喜好,才是張庭軒的風格,才能更快捷的拜師。

兩個人說了一會兒的話,張庭軒因惦記著時韻在家裏等著,就趕緊告辭了。

時老爺看著人走了,才微微嘆口氣。

回頭時夫人過來的時候,他就有些埋怨:“早知道時韻有這運道,當年你就該好好對待她,而不是現在,明知道我是縣令,還要自己讓人去看榜。”

派個人到時家問一問,這不就有答案了嗎?

時韻面上看著是和時家沒有什麽糾紛齷齪,偶爾也願意上門來的,但不管是時老爺還是時夫人都是能看得出來,時韻心裏其實是並不願意親近時家的。

否則,嫁出去這麽長時間,也不會一次節禮都沒送過了。有事兒也不會找上門,沒事兒更不會上門。

她自己賺錢,自己過活,自己想辦法。

除非是時夫人非得要她來,她才會辦出一些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兒來惹怒他們。為什麽非得惹怒他們呢?一個就是讓他們難受難堪,心裏發堵,第二個怕是也想讓他們知難而退,下次可別再讓她回來了。

時韻那態度,就是劃清關系再也不來往的態度。

但她若是非得鬧在明面上要斷絕關系,那傳出去,人們肯定是只會議論她不孝,畢竟天下無不是的父母,只有不知道體諒的兒女。所以她自己是決不能將斷絕關系的想法放在明面上的,她只能等著時夫人或者時老爺忍耐不下去了,率先提出來。

當然,做父母的提出來也不好,因為虎毒不食子,他們既然是做父母的,只要時韻是沒犯下殺父弒母的大罪,那最好就是不要將兒女給逼到絕路上去。

兩樣都不行,那也就只能是悄無聲息的斷絕來往了。

時夫人也略有些後悔,但還要嘴硬:“不過是個秀才,多少讀書人,都止步於秀才了,那張庭軒家裏沒支撐,就靠著時韻賺錢來讀書,我瞧著這次春闈也懸。”

時老爺皺眉:“這次只是去試探試探,看看春闈到底是個什麽樣子,並不是一定要考中,就是考不中也無所謂,古往今來,有多少人是一次就考中的?不都是一次次的來嗎?張庭軒還年輕,現下不過二十來歲,哪怕他考十年呢,到時候正當壯年,才是好出仕的時候。”

時夫人抿抿唇,時老爺說道:“日後時韻再回來,她想要拿什麽就拿什麽,你再多給準備點兒好的,以往那些,她心裏既然記恨,那日後多多對她好,若是能感化自然好,感化不了,就得讓張庭軒看看我們的態度。”

等日後,張庭軒若是真的有出息,還能怕他和時家沒有共同的利益嗎?只要利益一致,哪怕時韻心裏不舒坦呢,他和時家也是能系在一起的。

時夫人只點點頭,但心裏肯定是很憋悶的。這憋悶鬧的,她中午都沒吃好飯,只覺得心口一直漲得慌,心跳也快,胸口總有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,實在是難受的慌。

若是時韻知道,怕是要高興的,只要時夫人難受,她也算是達到了目的了。

張庭軒回家的時候是正趕上衙役報喜,時韻很是大方,給了兩個紅封,每個裏面二兩銀子。等衙役走了,她又讓人搬出來了早就準備好的花生桂圓糖果,裏面還夾雜了些新銅板——時韻特意讓人換的新的,總共一千個。

鄰居眾人上前道喜,但凡過來的,時韻就不讓空著手回去。

這樣鬧鬧騰騰的到下午,中午飯都沒顧得上吃。時韻只覺得自己一張臉都笑的僵硬起來,她讓人將那一簍子花生放在門口,隨便什麽人來抓都行,只小丫鬟守著,不能連框給端走。

張庭軒看看廚房,笑著問道:“現下做飯也來不及了,倒不如我們出去吃一點兒?”

張庭軒經過快兩年的積攢,手裏總算是略有些銀子了——總共八兩銀子,剩下的,全給了時韻做生活費了,吃喝穿住。

他一開始只說給做飯就行,後來又說小丫鬟是時韻的,幫著收拾屋子了,他也該給錢。再後來呢,他又說,自己一個大男人不會買衣服,讓時韻幫忙看一看,他自己也就免得費神了,於是又給了穿衣服的銀子。

再後來,他那一個月的二兩銀子,就全給了時韻了。

現下手裏的,還是時韻逢年過節給他的一些閑錢,他除了給時韻買禮物之外,剩餘的一點點兒積攢,到現在,總共八兩銀子。

“我請客?”張庭軒笑瞇瞇的問道,時韻看他高興,也跟著點頭:“行啊,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,你請客就你請客,咱們出去吃餛飩。”

街口的餛飩,五個銅板一碗,時韻是能吃得飽的,張庭軒就需要再加一個燒餅了。

吃完飯,不等張庭軒開口,時韻就先說起來自己的打算:“本來是想早些去府城的,但你這邊一直丟不開手,現下呢,你也算是考中了,日後要麽就在府城讀書,要麽就在縣學這邊……”

府城也是有學院的,隸屬於府城衙門,也有教諭。當然,規章制度之類的,和縣學這邊也差不多。

但張庭軒現下的成績,若是留在縣城,指不定能領一份兒糧食,若是去了府城,那就什麽都沒有了。

張庭軒自己沈吟了一下,立馬就選擇了府城:“米糧不算什麽,一年下來,頂多了十兩銀子。重要的是,府城的學院,必然是比縣城的更好一些的,若是去了府城,我能有更好的前程,我肯定是和你一起去府城的。”

明年的春闈,張庭軒是打算試一試的。

時韻並不打算和他一起去京城,只讓他自己去:“若是考不中,你就直接回來,若是考的中,到時候再說。”

到時候功成名就,指不定張庭軒自己就想和離了。也有一種說法,榜下捉婿,張庭軒長的也算是英俊,家世簡單,若是被京城裏哪個官員家給捉走了,那時韻就更輕松了,直接將和離書拿去官府就完事兒了。

所以更多的以後,時韻是沒有計劃的。但是張庭軒有,張庭軒也知道,這次春闈肯定沒戲,那他必然回來——他磨了兩年,總算是將時韻磨的很習慣給他安排生活中的瑣事了,若是這會兒為了前程就放棄,他肯定是不甘心的。

他也仔細的想過了,若是前程和時韻,只能二選一的話,他是寧願選擇時韻的。畢竟,人這一輩子,不管幹點兒什麽,都能維持的住性命,都能活。但愛情,那可是千載難逢的,遇上了這一個,那以後就再難遇見下一個了。

若是錯過了時韻,他都不知道自己下半輩子該如何了。

做不了官兒,大不了日後他就給時韻打雜,反正時韻是有本事的,總不會讓他餓死。實在是不行,他就自己開個學院,賺不了太多,但也不會餓死。

若是這次走了狗屎運……算了,不想了,狗屎運是肯定沒有的。他倒是盼著考不中呢,考不中的話他還有三年時間來磨著時韻改變心意,若是考中了,外放了,時韻是肯定舍不得現在這一攤子的事業的,絕不會跟著他走的。

他這心思,時韻是不知道的,但既然他願意和自己一起去府城,那是最好了。

時韻現在是深刻體會到了家裏有個男人,做事情會多麽方便了。自打張庭軒能走能跳,她幾乎都沒自己動手的機會了。

凡事有男人出面去交談商量,她能省下來很多事兒。

就算是她自己很看不慣,但她也必須得承認,這世道,對女人確實是不太公平,就比如說租房子這事兒,她自己去,那中介必定嘰嘰歪歪,說不定不存好心給她介紹個鬼宅之類的。但張庭軒去,大部分時候都能很快就找到滿意的地方——她那書鋪開新店的時候,她是最有體會了。

臨走之前,肯定是要去給時老爺和時夫人打聲招呼的,免得被人知道了挑刺她的禮節。時韻和之前一樣,只要讓時夫人心裏不痛快,她自己就高興。

所以告別之後,她又要去廚房搜刮一頓。但是,只翻找了兩三樣,她心裏就知道,時夫人是改變態度了——以前是只能找到不值錢的東西,值錢的,時夫人在知道她要來的時候,都已經趕緊讓人給藏起來了。現在,一翻出來就是人參黃芪之類的名貴東西,你能說是廚房的人忘記收起來了嗎?

那肯定是不知道時老爺吩咐了什麽的。

但是,有便宜不占是傻子。再說了,時老爺時夫人心裏想什麽,她可太清楚了。她這人,最是不講究道義了,東西她照拿,但是以後還是不走動,別來沾邊。等張庭軒出息了,她保準是什麽都不為時家做的。

已經秋天裏,天氣涼爽了,到也不用擔心東西放不住,所以什麽雞鴨魚肉的,時韻是一點兒沒給時夫人留下來,全都自己帶走了。

她和張庭軒是一大早趕路,因為不確定府城那邊的生意能不能鋪展開,所以這院子暫時是不能租出去的,指不定時不時的還要回來住一下。

不過,宅子不住人就容易壞的快,所以時韻特意讓石娘子住過去了。當然,只住廂房和倒座房那邊。

府城那可比縣城大多了,他們先找了中人租賃了院子居住,然後才打聽了繁華的街道,接下來是租賃鋪子,招聘師傅,然後紅紅火火的開展生意。

報紙是去年就已經發行到府城這邊來的,所以這個招聘就是比較順利的,在報紙上刊登一下就可以了。

另外,她現在是打算在報紙上開一個新版塊的——就是八卦新聞那一塊兒,她打算刊登真人真事了。之前都是陳年舊事,她從衙門直接找的案件之類的。

但現在,不好意思,府城的縣衙,並不對她開放。

沒有了時老爺,這個便利就消失了,所以她需得重新招聘有記者職能的人。這個事兒,就暫且交給一個書生來辦。這個書生是張庭軒的同窗,因為家裏暫且沒錢供他讀書了,所以他打算跟著時韻幹個兩三年,攢一攢銀子再說。

這種為讀書自己賺錢,並不苛責剝削家裏人的讀書人,很是讓時韻很滿意的,至少在人品方面是還可以的。

光是準備工作就做了半個月,然後,新一期的府城報紙就發行了。

時韻等了一天才開始統計數據,然後確定這報紙還能賺錢。若是不賺錢,她就需要再次改版了,反正這東西不能賠錢。

時韻忙活自己的,張庭軒也沒閑著。春闈是明年的事情,現下他需得趕緊去學院報道,然後認真讀書,為春闈做準備——他希望考不中,和他根本不做準備,那是兩回事兒。

用時韻的話說,那就是態度問題。

再者,張庭軒也不能讓時韻發現他沒認真讀書,否則就時韻那聰明勁兒,怕是一眼就能看透他在想什麽。到時候,時韻再覺得他沒出息,直接走人了,那才是更糟糕。

追求愛人這事兒,不能快,更何況時韻還是個不開竅的,你這太快了,就容易將人給嚇走了,不如慢一點兒,溫水煮青蛙。

你和她共同生活許多年,她慢慢的已經習慣這種生活了,就不會太想要改變了。

等報紙的事情穩定下來,時韻就又開始寫自己的話本了。現下縣城那戲班子,幾乎已經成了她禦用的戲班子了,她的話本,九成都是在縣城那戲班子裏演出的。

現下還照舊如此,但是,她也得開拓新市場才行,府城最好的戲班子,她也已經早早打聽過了。

日子一天天的過,時韻是真的將張庭軒當成了很可靠的同居人。張庭軒沒有提出和離,時韻也就不提了,反正該著急的人是張庭軒,不管是夫妻生活,還是子嗣後代,時韻是半點兒不放在心上的。

春天來的時候,張庭軒總算是動身往京城去了。

他這一走,前幾天,時韻還有些很不自在,總覺得家裏空蕩蕩的了,不太習慣。沒有這樣一個從學院回來就跟在你後面,要麽是噓寒問暖,要麽是詢問工作,要麽是講述自己一天的經歷的話癆,實在是……清靜的讓她覺得自己耳朵出問題了。

時韻都忍不住伸手按了自己的耳朵好幾次了。

但過了小半個月,她也就習慣了,本身她的生命裏面,就是安靜居多的。不過嘛,人都是群居的,安靜太多了,也總會向往一點兒熱鬧的,等熱鬧太多了,又開始期盼安靜了。就是這樣矛盾。

時韻又在報紙上刊登了gg,就是征收各種話本的,她自己寫的太累,再者,文學嘛,總要百花齊放才好看。

只有百花齊放了,大家才會更有討論的欲望,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,真理是越分辨越清晰的。不被人討論的,只能算邪說。

連著刊登了一個月之後,她總算是收到了第一份兒的投稿,是一份兒神話故事一樣的愛情故事。反正不看邏輯的話,感情方面描寫的還是挺好的,時韻就直接選用了,刊登在報紙上了。

再然後,她就又收到了張庭軒的來信。張庭軒是提前一個月出發的,現在剛到了京城,他說最近京城許多趕考的人,房子都不太好找了,他和自己的同鄉共同租住了一個房子,五六個人同住。

是的,同鄉,這種趕考的事情,肯定是不能一個人趕路的,萬一路上遇見了點兒什麽意外呢?再者,人在外地,難免膽怯,若是有同鄉陪伴,才能壯膽。

有事情了,找同鄉幫忙也更快些。

自古以來都有同鄉會,連做生意的都知道同鄉抱團呢,更何況這種趕考的大事兒。

時韻是給他準備了足夠的銀子的,張庭軒說自己這邊生活還不錯。

時韻看過信之後就寫了回信,讓他只管花錢,趕考嘛,肯定是科舉考試更重要,剩下的都不重要,尤其是能用銀子解決的,都不算大事兒。

再者,就算是同鄉住在一起,該註意也註意些。入口的東西不要從別人手裏拿,自己的筆墨紙硯一定要多多檢查,萬萬不能用新的,舊的更習慣。

新的反而耽誤事兒。

沒能等來下一次的回信,因為下一次就是張庭軒自己直接回來了。

很顯而易見的,沒考中。但是誰也不著急,張庭軒不著急,時韻也不著急,兩個人只派了人往時家那邊傳遞了消息,又給張家族裏那邊送信,接下來就只安心的在府城過日子了。

該如何相處就如何相處,時韻不提和離的事兒,張庭軒也不說圓房的事兒。

等秋天的時候,時老爺就寫信過來,說是被調職了,他已經做了三年多的知縣了,本來去年就該調走的,但因著暫時沒人接手,所以就一直耽誤到現在。

但是現在春闈過了,朝廷多出來不少新進士,時老爺自然也不就不用守在這個位置上了——本來官員就是三年一調職的,生怕是在哪個地方時間長了,就成了土皇帝了。

時老爺算是平調,去的是北邊的另一個縣城。

不過因為他之前三年在這邊幹的也不算壞,至少沒有冤假錯案之類的——除了對親生女兒不好,他在做官這方面,是真的沒什麽可指摘的。不好不壞,不出頭也不昏庸。

若是運氣好,估計這輩子混到頭,也能憑著資格混一個知府之類的。但若是運氣差,平庸也算是罪,也很有可能被什麽牽連了,丟了官帽子。但抄家滅族之類的,估計是沒有的。

時韻和張庭軒回去送了,時夫人照舊是沒什麽好臉色,但也不像是以前,一張嘴就恨不能將時韻給說死了。她只簡單的叮囑了兩句,讓時韻多看看女戒之類的,說的還是時韻不喜歡聽的。

時老爺也沒有和時韻多說,大部分時候是在和張庭軒說話。

再後來,聽說二姑娘嫁人了。這婚事是二姑娘自己看中的,和人私定終身之後才和時夫人說的,時夫人礙於名聲,也並未糾正二姑娘的錯,只立馬將人給嫁過去了。

時韻如此,二姑娘也如此,時老爺向來看重的就是名聲,時夫人以夫為天,自然也是更看重名聲。

張庭軒三年之後再去參加春闈,這次是考中了,直接是中了十六名。隨後進宮殿試,基本上只要不出大的差池,殿試的名次,和之前貢院的是不會有太大的改變的。

張庭軒不管是身份還是什麽,都沒有大的差池,自然也就留在了京城,成了侯官的人之一。幸好的是,現下朝廷確實是缺人,他的名次也還算是不錯,也就等了一個月,朝廷就發了通知,讓他做縣令去了。

他是舍不得時韻的,就和時韻商量,若不然一起走?

時韻一開始並不同意,她是府城那邊剛站穩了,不管是報紙還是話本還是戲本,現在都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,接下來呢,按照她的原本計劃,該是往京城發展了。

去了外地,那算怎麽回事兒?

但後來經過張庭軒勸說,她就又同意了——京城人才濟濟,她若是現在就去京城發展,很可能被啃的骨頭都不剩,連府城和縣城這兩個根據地都不一定能保得住。

所以,倒不如學學太祖,農村包圍城市,先到外面去發展,將來形成一個龐大的網絡了,不會輕易被人給吞掉了,再倒頭到京城來發展。

她覺得這話很有道理,當然,是太祖的話更有道理,太祖用這個道理拿下了新國家,她不至於連自己的文學王國都建立不起來吧?

於是,利索的收拾行李,跟著張庭軒出京。

為什麽跟著張庭軒?因為張庭軒是去做父母官的,有這麽個人罩著,她的文學王國能發展的更順利。再者,她也更方便查看案卷邸報之類的。

再過三年,原主的三妹妹嫁人,嫁的是時夫人給相看好的。

雖然這個三妹妹,也不算品性很好的,但時韻一視同仁——她之前也問過二姑娘是不是心甘情願的成親嫁人,二姑娘的回信是讓她別多管閑事。

現在她又問了三姑娘,三姑娘的回信說她自己是心甘情願的,因為對方家裏有錢,她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銀子。

行吧,時韻也就無話可說了,這世上的人,有喜歡花花草草的,有喜歡動物的,也有喜歡搞事業的,還有喜歡生孩子的,那出個喜歡錢的,也沒什麽不對的,反而是再正常不過了。

接下來是大弟弟成親,時韻對這個人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,專門派人送了禮物過去。

再後來就聽說時老爺被罷官了——之前就說過,遇上事兒的時候,平庸就是錯。他所在的地方發生了水患。朝廷給了銀子,派了大臣過來修河堤,因為時老爺的平庸,什麽也沒做,導致了這銀子被貪汙,河堤修了個寂寞。

同一年,再次發大水,沒修過的河堤自然是護不住百姓的。然後朝廷震怒,從上到下一串擼,時老爺自然也沒被放過,幸好的是,他雖然沒有護得住那銀子,但也沒貪汙,手裏一個銅板也沒有,所以只是被罷官,連累了子孫後代——三代不許出仕。

時老爺只能是帶著家裏人灰溜溜的回了老家。

他這些年的俸祿沒剩下多少,時夫人從官夫人變成普通婦人,肯定也適應不了。大弟弟倒是能開個學堂,給小孩子啟蒙,賺一些生活銀子。

但小弟弟還小,還沒成親,還是父母的責任。

二姑娘和三姑娘呢,這會兒躲著娘家還來不及呢,如何肯伸手幫襯?

於是,這夫妻倆的日子,就有些困苦起來。

時韻自然是不會伸手的,她只在旁邊看著,偶爾這夫妻倆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的時候,她會讓人送一些銀子過去——好歹也是生養了原主一場的,她若是狠心看這兩個人餓死,那原主指不定會生氣。

正常吃喝能活著的時候,時韻是不會管的。

時老爺也是真的有眼光,張庭軒是真的有出息,隨著時老爺被罷官,張庭軒反而是往上走了一步,成了六品的官員。

時老爺想盡了辦法來討好時韻,想要張庭軒出面走一走關系,能讓朝廷開恩,將他給召喚回去,但是有時韻在,這事兒指定是不能成的。

要問時老爺有沒有後悔?

那肯定是有的,後悔的腸子都青了。但也怨恨時韻,早知道,還不如不生這個女兒呢,但偏偏礙著時韻時不時的接濟,還不能將這種怨恨放在明面上,還得對時韻和善和藹,差點兒沒將時老爺給憋死了。

時老爺一番怨怒對時韻發不出來,對大兒子也發不出來,對小兒子——小兒子被大兒子送到學院去念書,他也並不常見。

於是,就只能是對身邊人發了。

這身邊人是誰?是時夫人。

時老爺自詡文人,不會動手,但他越是讀書人,說出來的話就越是不好聽。

簡直就是挖心,什麽讓人難堪他說什麽,什麽讓人難受他說什麽。

時夫人是深刻體會到了原主小時候的折磨了,她也不是不後悔,夜深人靜,她偶爾也想到時韻曾經的控訴。但是,能如何呢?

時韻也已經長大,根本不會原諒她。

時老爺現在這樣,她也不能將人給打死吧?

反正日子就這麽過吧,好的壞的,也就這樣。

至於張庭軒的心思,時韻又不是傻的,她豈能看不出來?她甚至在張庭軒剛考中秀才的時候就看出來了,但那會兒她覺得,只是少年人一時心迷意亂,時間長了,自己這邊不回應,他自己沒希望,就會改變心思了。

沒想到一年年過去,三年五年,六年八年。

等張庭軒做了知府,就開始有人給他送女人。理由也很充分——時韻這個做正房的,一直沒生,她生不了,總不能讓張大人絕後吧?再有,想要討好張庭軒的生意人,也會送些瘦馬之類的。

時韻是冷眼旁觀的,想看看張庭軒識得女人滋味之後,會不會就轉變心思了呢?

結果,張庭軒倒是真能忍受得住啊,再如何的絕色,他都是不要的,送到跟前的,全都再給送回去,若是還要送,他就該生氣發火了。

時韻都忍不住好奇:“你也快三十了,尋常人到這個年紀,指不定都做了祖父了,你不要侍妾倒是能理解,畢竟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,都是失敗者,但你連子嗣都不要嗎?”

張庭軒笑瞇瞇的,一如既往:“張瑞不是快成親了嗎?他是咱們的弟弟,等生了孩子,不就是張家的繼承人嗎?若是第一個不是男孩兒,那就繼續生嘛,生到男孩兒為止。”

停頓了一下,他又說道:“若是張瑞也不願意成親生孩子,那也好辦,咱們到慈濟院挑一個。三百年前,指不定張姓的就是一家子呢,何必計較這個呢?天底下姓張的人也這麽多呢,不差我這一個,又不是說,我若是不生,張家就絕種了,那族裏還有許多青壯年呢。”

時韻就忍不住挑眉,說實話,在這樣的年代,能見到一個對子嗣這樣豁達的男人——簡直就像是見到了外星人。

實在是太難得了。

“你真沒想娶妻生子?”時韻又問道,張庭軒停頓了一下,這麽些年,第一次對時韻說實話:“我覺得,若是我娶妻不是娶你,那也沒有必要娶妻,有你明珠在前,我怕我娶妻之後,處處拿她與你對比,越是對比,我可能就越是後悔,越是受折磨。倒不如,我就這樣守著你,你不嫁給別人,我也不娶別人,你若是不喜歡我,咱們就這樣相處,你若是願意垂憐,哪怕是就這麽一點點兒的喜歡我。”

他伸手比劃了一點點兒,小拇指上那麽一點點兒距離。

“我就三生有幸,日後給你做牛做馬,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。”張庭軒笑瞇瞇的說道。

時韻也笑:“那可真對不住,我現下也還沒有成親的打算。”

“那不要緊,現在也不過是八年,十年二十年,我總是能等得起的。”張庭軒說道,他現下雖然快三十,也不到三十。人生才一半兒,著急什麽呢?

反正這輩子,他覺得自己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。那何必為個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長的子嗣,就放棄自己喜歡的人呢?

可能再過個十年,時韻就改變主意了呢?

十年不行,可能再過個二十年,時韻就願意接受自己了呢?

二十年還不行的話,那他這輩子,能擁有一個這樣的知己朋友,也算是幸運的事兒啊。

三十年後,他若是死了,他還能去地下和父母說一聲,得遇時韻,他才能有了這後面許多年。若是沒有時韻,他怕是就已經死在那一年了。

若是一輩子得不到時韻改變心意,那大不了,就當他自打得了時韻的救治之後,這條命,就已經是時韻的了。

反正,他是絕不會後悔的。

時韻回到現代的時候,都已經是六十多了。

張庭軒果然像是他自己承諾的那樣,一輩子都沒改變心思,既沒有納妾,也沒有和離。只守著她過日子,外面都覺得,張大人這深情,就像是話本一樣了。

時韻也沒改變心思,只將張庭軒當朋友看,兩個人和和睦睦相處,談天說地,他幫助時韻守護她的文學王國,她在他的仕途上,給出建議和幫助。

張瑞長大之後成親,他是張庭軒上了族譜的弟弟,所以這娶妻方面,自然也是時韻幫忙操持。

隨後生了孩子,前兩個都是女孩兒,第三個才是男孩兒。

張庭軒和時韻並沒有過繼孩子,而是對這幾個孩子一視同仁,該如何就如何。至於他們會不會記著這恩情,他們兩個其實是並不很在意的,反正只要有人幫忙下葬就行了——就沖張庭軒最後做了大學士,學生不少,時韻覺得,就算這幾個孩子不會操心他們夫妻的身後事,他們兩個也絕不會被人棄屍荒野的。

反正,張庭軒死來了之後,時韻就很幹脆的走人了。

張庭軒沒來得及問有沒有下輩子,下輩子會不會答應他做愛人做夫妻,時韻也就不用做最後的選擇了。

反正相處這麽多年,你說都是友情吧,時韻覺得可能有摻假。你說也有愛情吧,但時韻是真沒有和對方圓房的感覺的。

用一句時髦的話來形容,可能就是友情已滿,愛情不到?

反正休息了一晚上,時韻就將這心思從這個任務上挪開了,她現在,迫不及待的要查一下自己的短視頻數據,看看在她不在家的這段時間,收入能有多少。

這一打開後臺,時韻就差點兒驚呆了——實在是,超乎想象啊,粉絲都已經達到了三十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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